Ginger Soda

06
梅花糕他一路边跟张佳乐聊天边吃，纸碗见了底，剩了点松子仁。
“今天比赛你觉得怎么样？”
“还行。”唐昊划拉着纸盒底部漫不经心地说道，“赢得真难。”
“谁问你这个了？”张佳乐无语，“我叫你来是让你看林敬言的。”
“我跟他又不是一个路子。”
“全当实践参考。你那流氓简直旁门左道，要打出来啊，能吓死老林。”
迟早亮出来吓死他。唐昊想。
“你太年轻。”张佳乐长叹，“…现在可以，能用手速和反应力弥补，这么凶残，会吃亏的。”
他认真给人提建议的时候，总有个习惯的小动作就是搓发鬓。唐昊反对，“那流氓就只能走猥琐流？这一个流派早用烂了，现在圈里需要新鲜血液。”
张佳乐也不恼，“老林能成功，还有业界肯定，能形成延绵不绝的风潮，说明方法非常可行。”
“我不相信。”唐昊不屑，“如果你是想劝我回头，还是省省力气吧。这是我的选择。”
“看见林敬言今天那个抛沙没？”
“没看见。”
“……”
走到房间门口，两个人分开，张佳乐叮嘱他早睡后，唐昊掏房卡的手定住，突兀地问道。
“打完你没做手操吧。”
“……”张佳乐愣神很短，接着分外诚实地点点头，“不关你事。怎么？…哎，别拉我！”
他走来用力抓张佳乐的左手看，显然对方的手还没恢复过来，中指和无名指不受控制地微微翘起颤抖，瘦削的手就是层皮裹骨头，不甚饱满，卖相却不赖。仔细点看除了白净，与细皮嫩肉不沾边，唐昊能摸出指下掖着的薄茧。
张佳乐任由他握着，好像存心让唐昊看个够似的。
“看出花了没？”张佳乐笑。
唐昊：……
“瞧好了。”那人突然猛地伸手往前一抓，唐昊受惊本能向后一退，这是魔术吸引注意力的小把戏，但收回手的时候，向他展露的掌心里什么都没有，表演者语重心长，“不久的将来你会登上那个舞台。到时候让真正的魔术师给你表演他的技术，现在睡觉，明天回去继续训练。”

张佳乐哪知道有这意外。小伙子说拽手就拽手，他二十来岁怎么懂得现在十六七岁少年脑子里都有什么套路，当场急中生智，完全是蒙混过关。晚上跟孙哲平聊天时语气里都忧伤，“行动说来就来，团队场上肯定不听指挥，瞅哪有破绽打哪，下个套就钻。”
虽然人走了，联系还没断，偶尔聊聊天。张佳乐从来没怪过他，觉得太遗憾而已。等这次调整好状态，独身继续前进。
“我倒是真想知道什么人，让你这么关注？”
“…”张佳乐哑然，噼啪打了两行，检查了一遍不妥，咔卡咔又删了。纠结了会儿措辞，然后发送出去，“我万里挑一找的你的后备人选，懂吗？”
“不懂。人才说一遍就够，你天天跟我聊。”
“张佳乐，你想骗谁都骗不过我。”
就你贼！张佳乐忿忿。
刚要回复，屋外敲门声急促，来者坦然，“唐昊。”
“你等我一下。”他回复孙哲平。对方完全不领情：“明儿有事，先睡了。”
张佳乐放他进来。唐昊衣服还没换，匆匆穿了个宾馆用的拖鞋来，深灰袜子蹭了一截窝在脚底，手里捏了个U盘，不等问话，自己交待了，“……我来想听听你对林敬言的看法。”
搞了半天，还是在意啊。张佳乐太想笑了。
他肩膀一缩假装咳嗽忍住，“…坐吧，U盘你插上，我去给你倒杯水。”
单人间配置很简单，电视沙发桌椅，两三个笔记本倒在床上刚被翻开，纸页上写写画画涂得满当，单字或者词语、坐标组成摘要，旁人压根看不懂。张佳乐去拿水的时候顺手开了大灯。
实力不置可否，但战术这方面唐昊还未经磨砺，有的地方张佳乐必须反复倒带重看，或者干脆点破他才能懂得更透彻一点。
“看见没？”
“啥啊？”
“林敬言今天那个抛沙。”
“哦，那个没什么用吧。”
“再想想。”张佳乐说，“如果没有突然亮出那个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抛沙，把我身边两个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，方锐的偷袭怎么会成功？”
唐昊回忆了。他继续，“那个时候，细微的一个技能，达到了让我们这边的攻击节奏全部乱套，可以称得上是‘蝴蝶效应’了。”
张佳乐手操回来还没有做，光用热水泡了泡暂且消解疲劳，他这人跟别人聊天起来容易犯拖延症，一旦搁置几分钟，忘了正事十分常见。结果今天消耗强度太大，没有及时挽救，现在连只笔都抓不稳当，黑油笔头在屏幕上一颤一晃，指地方久了，酸痛劲上来了。张佳乐坚持不住，恨不能当场剁手泄愤。
“代入一下，如果你是林敬言……”他戳了一下屏幕上的位置，话还未讲完，夹在虎口的笔被夺走，连同手也毫不客气地被强行扯了过来。
唐昊早就看不下去了。中性笔他丢在桌子上，一手捏握着张佳乐的掌心举在半空，纸杯被胳膊肘撞倒，桌角热水滴滴答答跌在地板上。
“知道你的手对百花而言意味着什么吧？”
这一句堵得张佳乐语塞，“过几天就没事…”
“没事个屁。”
唐昊好就好在他初生牛犊不怕虎，不怎么有区分前后辈的意识，一开始就敢直呼张佳乐的名字。而且作风果断。不及同意与否，他已自作主张，“我是林敬言，我不会选择抛沙。”皱了皱眉，按着食指指骨位置，上下推揉肌腱。唐昊抬头，眼睛明亮如烈火，“我会用裂云掌。”
裂云掌是气功师转职前的一个五级技能，向前打出一个气波来造成伤害，也会有僵直效果。
“做什么？”
唐昊得意一笑，“暴露自己。”
燎发摧枯的自信全部蕴含在年轻人的眼睛里，这种纯粹的对胜利不顾一切的渴望太似曾相识，张佳乐压下心里无数个冒出的反驳，接茬，“正面打？”
“正面打。”
“……我很怀疑，你不是很了解我。……疼，疼。”
掌心一个地方被点压过去，袭来发麻的胀痛，张佳乐想抽回手，唐昊一句“活该”顶了过去，力度加大，紧握着腕部，“你变了。”他轻松地，“开始多了攻击的招式，破绽就在于这是新打法，还有不应景的队友配合。今天失手的地方，正面攻击的话，我有把握的有一处，然后以此，破局，反攻。”
少年的体温高，虎口夹住掌侧，拇指顺着纹路，扎实推按，热流从刮擦处腾起。
“那个机会，大概在哪里？”张佳乐思索。
“就在…”
话在嘴边，唐昊忽然间发觉他们队长，从始至终都是跟他讨论战术，自己好像也一直随着这个思路往下回答。仿佛按摩来得理所当然，一想有点让他莫名其妙的心烦意乱。这次过来是专门借这个冠冕堂皇的讨论理由，没料到讨论居然反客为主成了主题，彻底坐不住的暴躁小昊立刻站起来粗暴搪塞了一句。
“你明天自己看。”
“我睡去了。”